五星旗下的1950s:暴风骤雨话土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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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振名
几乎是与抗美援朝同时进行的另一件国家大事，是土地改革。
土地改革，可以说是共产党的既定国策。在解放战争之初，共产党每解放一个地方，就必然很快就在这新解放区的农村开展土改斗争，共产党、解放军派出土改工作队，深入农村，带领农民与世世代代统治农村的地主、土豪、恶霸进行斗争，把他们占有的土地分配给农民。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耕作的热情高涨了，解放区的物资就变得丰富了。共产党就以保卫胜利果实，解放全中国的穷苦农民为号召，鼓励农民以参军，支前，支援解放战争的胜利推进。可以说，由于土地斗争的推行，解放军就有了兵源与后勤的坚实保障，也才有了取得全国胜利的可能。现在，湛江虽然解放了，但抗美援朝的战场又燃起了硝烟，为巩固新生的共和国政权，保卫解放战争的胜利果实，在湛江地区推行土改是势在必行的了。
我对土改的认识，是始于一本小说：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在那本小说中，周立波描写了东北地区的土改斗争。东北解放后，共产党、解放军拍土改工作队到一条村庄元茂屯发动农民开展土改斗争。地主韩老六、杜善人等负隅顽抗，与工作队及觉悟农民明争暗斗；有的地主分子如韩老六的弟弟韩老七还直接加入了土匪团伙，以武力威吓觉悟的农民。觉悟了的农民郭全海/老田头/白玉山、赵玉林等组成了“工农联合会”，团结群众，与狡猾的封建势力斗勇斗智，终于取得了土改斗争的胜利。而在追缴躲入深山的韩老七的斗争中，赵玉林还牺牲了年轻的生命。土改斗争胜利后，元茂屯的土改积极分子继承赵玉林的遗志，参加了人民解放军，为解放全中国的穷苦人继续贡献力量。
湛江地区的土改，与周立波所描述的土改十分相似。正如周立波小说的书名《暴风骤雨》一样，湛江的土改也是可以用“暴风骤雨”去形容这场运动的特点的。
土改运动一开始，学校里的高年级同学，还有我们年级年龄比较大的同学，又报名參干，参加土改工作队，到农村工作去了。他们有时候也会回到学校里来，和我们谈到农村土改斗争的状况。他们所见到的土改斗争，的确是暴风骤雨式的，绝不会是和风细雨式的；斗争到激烈程度时，也有顽固的封建势力躲到山里当土匪，与解放军以及农民民兵真枪实火干起来的事情发生。一个参加了工作队的同学就说过，有两个农民民兵，就在追剿土匪——潜伏的地主武装时牺牲了的。当然，人民政权对欺压农民，顽固抗拒土改与人民政权的恶霸地主实行镇压的事情出现也是不足为奇的。
我们这些没有参加工作队的留校同学，虽然没有参加到这场暴风骤雨的斗争中去，但也是能感受到这场暴风骤雨来势的凶猛的。
首先让我们感到暴风骤雨的来临的，是学校里大喇叭的广播。每逢课余时间，它就播放老解放区流行的北方情调十足的歌曲，艺人配着锣鼓、唢呐、弦竹的奏鸣，尖声唱着。记得一首是《翻身道情》：
“太阳一出来呀/哎咳 哎咳哎咳 哎咳哎咳/满山红 哎 哎咳哎咳 呀/共产党救咱翻了/（呦嗬）身（哎咳）呀/旧社会咱们受苦的人（是）人下人/哎 哎咳哎咳 呀/受欺压一层又一/（呦嗬）层（哎咳）呀/打下的粮食 地主他拿走/哎咳呀/咱受冻又受饿 有谁来照应啊/哎咳呀/毛主席领导咱平分土地/哎咳呀/为的是叫咱们有吃有穿呀/哎咳呀/往年咱们眼泪肚里流/哎咳哎咳呀/如今咱站起来做了主人/哎咳呀/天下的农民是一家人/哎咳哎咳呀/大家团结闹翻呦身/哎咳咿呀咳/大家团结闹翻身！”
另一首是《谁养活谁》：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看一看，没有咱劳动，粮食不会往外钻，耕种锄割全是咱们下力干。五更起，半夜眠，一粒粮食一滴汗，地主不劳动，粮食堆成山。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瞧一瞧，没有咱劳动，棉花不会结成桃，纺线织布没有咱做不了，新衣裤大棉袄，全是咱们血汗造，地主不劳动，新衣穿成套。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谈一谈，没有咱劳动，那里会有瓦和砖，打墙盖房全是咱们出力干，自己房两三间，还有一半露着天，地主不劳动，房子高又宽。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想一想，创造世界全是咱们的力量，吃穿用住生活不能少一样，不是咱送上粮，地主早已饿断肠，到底谁养活谁，不用仔细想。
想一想，看一看，穷人养活地主还是地主养活咱？想一想，算一算，咱穷人养活地主多少年？不信神，不靠天，全靠共产党把身翻。斗倒地主和恶霸，封建势力连根端。斗倒地主和恶霸，也有吃来也有穿。斗倒地主和恶霸，穷苦大众坐江！”
那时，每逢有一首新歌出笼，我们都喜欢立刻学唱。但这两首歌的出笼，却引不起我们跟唱，一是唱腔与声调太复杂了,我们这些南方孩子是无法跟上的；二是歌词也太长了，加上歌词中无数毫无意义的衬字，也令我们无法理解:所以在班里没有一人能把它完整的唱出来。但是，大喇叭里传来的尖锐的歌声，却令人不能不惊醒：世道变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中，现实的世道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学校里的政治课，也许正是为了配合正要开展的土改运动，向我们大讲人生观、世界观，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等政治大道理。我们这些还不足十五岁的孩子，就囫囵吞枣地往脑袋瓜里塞这些生来从未听过的政治大道理，从而知道了地主、资本家是剥削阶级，是农民、工人的劳动剩余价值养活了地主资本家，而不是地主把土地租给农民而养活了农民，当然也不是资本家雇请了工人给他们工资而养活工人。这样的认识，对我们这些曾在解放前生活过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个天翻地覆的思想转变。那时，我们的同学中，不少是从四乡来的地主子女（解放前能就读中学的，除了地主富农子女，还能有多少个贫下中农的子女呢），在学校的政治教育下，他们的思想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知道了要背叛地主家庭，支持农民的土改行动，才能走上革命道路的道理。随之，他们就以要求参加土改工作队的行动，来表示他们脱离地主家庭，参加革命的决心了。
土改后，地主家庭出身的同学的经济状况有了巨大的变化。他们变穷了。学校那时的阶级界限还没有那么鲜明，因而对穷学生的生活补助还是一视同仁的。所以，一些地主出身的同学也得以领取助学金，从而完成了中学的学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