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深线上的一段回忆
广深线上的一段回忆
为了探索深圳经济特区建设的经验,近年来,我几度乘坐广深线列车从广州驰奔深圳。 每当车驶到巍然独立的莲花山,群山围绕的鸡公头,就引起我深深的怀旧心情。因为这铁路 西的辽阔大地,在抗日战争时期,是东江纵队第一支队活动的地区。多少战友曾在这里渡过 战斗的岁月 9,有的为抗战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多少群众曾和我们并肩作战,有的为此毁了 可爱的家园,甚至流尽最后一滴血!车过平湖,望着倏忽而逝的木古村,我心潮激荡,缅怀 往事,如在目前。我想起一九四二年春在这段铁路上(当时铁路已破坏,不能通车)接待由 香港脱险归来的文化人和爱国青年时的情景。
一九四一年冬,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了太平洋战争。香港陷落后,我们还有许多进步 的文化人滞留在香港,如果落到日寇于中,必然要遭难。于是我们部队开展了营救香港文化 人的活列。营救的路线,一条是从元朗过落马洲,越梅林坳,到白石龙;一条是随同难民, 沿铁路线过深圳,经布吉北上到木古村。当时,我接部队命令,就在木古村前的铁路上,设 了一个施粥站,凡是沿铁路北上的难民,路经此地,都免费施粥。而我们的主要任务有两个: 一是接待我党营救出来的文化人和有组织地回来参加抗日的青年,同时在难民中宣传我们部 队抗日的主张,从中动员一些爱国青年参加部队;二是将文化人送过铁路,转上惠阳回大后 方。
那年春天的一个傍晚,交通员领来了三位从香港营救回来的文化人,介绍之下,知道是 周钢鸣夫妇和一位《大公报》的女记者杨刚女士。钢鸣的作品是读过的,所以,交谈之下就 很熟络了。当晚,款待他们的是黄芽白煮油炸豆腐和白米饭。这在我们的“招待所”是上菜了。 也许是长途跋涉,肚子饿了,加上到了自己的地方,有“终于脱险了”那样的心情吧,他们倒 吃得津津有味,都说“好得很!好得很!”那晚,为了安全起见,我陪他们到数里外的一个小 山村﹣鲤鱼塘去住宿。睡的是村民放草的小屋子,四个人挤进去已经“满座”了。但是草却有 的是,厚厚一层,睡在上面软绵绵的。他们都说,“比沙发床还好”。我想,这是为了不使我 这个“东道主”为难而过誉的吧。这短短的一宵相聚,解放后遇到钢鸣同志,他还是印象很深 的,谈起来还颇觉怀念。
那年春节过后的一个下午,交通员陪着四位文化人来到木古村。原来是茅盾先生夫妇、 廖沫沙同志,另外还有一位记得是作家以群。他们被营救出来之后在我们部队“招待所”住了 一个短时期,现在要护送他们过铁路以东到惠州城去。因为白天不好过铁路,要吃晚饭后再 起程。那晚,我们杀了一只大肥鹅招待他们。在村中一个党员蔡马生同志的家里休息时,他 们兴致很好地与房主人聊天,我就当了义务翻译。那一顿饭,他们吃得很满息。黄昏时分, 由交通员带领着他们,频频道别之后上路去了。一九四六年在香港访问茅盾先生,谈起这事, 他还记得很清楚。
这一段经历,转眼已经四十年。蔡马生同志早在抗战中牺牲,钢鸣同志和茅盾先生也 相继作了古人。但,每次乘车经过木古村,我总怀念着这一段工作的经历,对于这几位被我 接待过的同志也总忘却不了。
(《深圳特区报》1982.6.2)
作者 孙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