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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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振名

　　1949年12月19日，湛江解放。

　　后来的电影、小说，总是用炮声渐近作为解放军解放某一个城市的先声；接着，就是锣鼓喧天，人民欢迎解放大军进城。但是，我们这个雷州半岛与大陆接壤处的海滨小城的解放,却平静得很，似乎没有多少枪声，也似乎没什么炮声。

　　前几天，从门缝往外看，还可以看见衣冠不整的国民党兵急匆匆地向寸金桥的方向奔跑；但最近两天，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了。城市处于无政府的状态中。但学校依然开课。

　　这天，1949年12月19日，早上起来，我穿好了上学时才穿的童军服，像往日一样上学去。街上静得很，行人很少。走过了法国育婴堂，走过了百乐殿戏院，还是没遇见几个人。走过了往日热闹的中山路，一直到了南华酒店旁边、双忠庙前面的小广场，才看见一队穿着黄色棉军装的军人。大部分军人都在睡觉，他们有的挨着树木，有的背靠背，有的干脆席地而卧。只有几个军人在周围站岗。他们军服的左胸处都有一个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字样的布胸章，头上戴着有护耳的棉军帽，可能是因为12月的南方并不冷，护耳翻了起来，护耳上的小布条在帽顶上打了个结；军帽帽沿上是一个红底黄边的五角星的铁帽徽，五角星中间是“八一”两字。他们挎着清一色的冲锋枪，这枪的款式和几天前还看见的国民党兵的美式卡宾枪不一样，枪管后面是个小圆筒，下面有半尺长的子弹夹，不见有木枪托，代替它的是铁条弯成的枪把。在他们附近，还停放着我从没见过的牲口和大车。这些牲口大都是马，是我们这个地方没见过的，只有在电影上才能看见，看到真正的马，我可是第一回；另外是一种很像马的牲口，后来我才知道它们叫骡，是马和驴交配而生的。而那些大车也和我们雷州半岛人所见的不同。车轮不是木做的，而是汽车轮胎。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解放军。但是也给了我一个比“国军”威武的印象。哨兵虽在站岗，但也友善地望着我们几个围在旁边看的孩子。我没有继续望下去，就向学校走去。

　　回到了学校。学校里人不多，但我们“和尚班”（ 9月开学时，初一级男女分班，男生一个班，我们戏称之为“和尚班”，女生一个班，称“师姑班”）也有三个同学回来了。同学见面，都自然地谈起了见到解放军的情景。突然，一个同学指着我身上的童军服，笑了起来：“你怎么还穿这个！这是国民党的服装啊！可不能再穿了！”我猛然有所悟，才把领上的童军领带和童军绳结脱了下来。

　　不见老师，也不见其他同学。今天的课是上不成了。

　　离开学校，已近早晨九点。街市依然寂静。但有的店铺已经开了个小门，有人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他们大概也知道，与昨天完全不一样的、改朝换代的一天开始了。但生活还是得过，于是，终于有人打开了店门。有人带了头，没多久，店铺门就陆陆续续打开了。

　　这就是解放的第一天。这一天，没有鞭炮声，没有锣鼓声，也没有解放军庄严的入城式。但是，历史的一页翻过去了，新的一页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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